# 龙公子（上）
道书一开，阳忠朗读：
> 【吾名夜夏烈，氏赵，字穹，银甲之族，生于大燕南山赵山府，钦王三十七年冬。父赵尤，君康，赵山伯是也，统无翼者六万，土千里山；母银氏，银水银甲族人。祖父君馨早丧；祖母欧氏存，赵府欧山碧甲族人也。唯有兄，名阿兰刹，字扬，长三十七岁，钦王元年生，嗣也。
>
> 凌凌寒冬，啸啸飞雪，山披银甲，洞生修牙。辰星灼灼，龙歌四荡，千山叩拜，黎民遥望……
一股蛮荒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忠一下子被传送到了最原始的时代，是龙族未统天下时，道宗刚刚落根时，甚至要跳出历史所记载的时代。
西夷史家谓之「火纪」，为第一世纪。
书院所教关于火纪的不多，倒说过中原诸苗：其百十小国家，将中原分成无数碎块。众国之上有个大王，诸苗的天子，只是他的实力并不高，成就不大，历史上彻底遗忘了他的号讳。至于西山，那就是燕国，龙之天下，虽然燕国的历史同诸苗有数千年之久，所记载的不比诸苗多，只说燕国最后一个大王是燕钦王，钦王率万千龙军伐中原诸苗，覆平人国，建立大燕，成为统一天下的始皇帝。
龙治持续六千年，中间经过了长达二千年的长战时代，又再合天近万年，终于人族商武伯之伐龙战争，推翻银朝立大商，西夷学者谓此期「人纪」。
而人纪后却是今之暗纪，神战后的残天。
又说上古时龙族只有「阿拉凯恩」，野生者，在洪荒世界成群成部，部落之间多有冲突，并与西山内的非龙族打打杀杀，抢劫掳掠，食人劫宝。而西山地理凶险，没有国家，一个村或者数个村拼命生存下来，常常受苦于龙之虐。然而反过来时不时会出现几个强大的修行者，拥有滔天法力，为人屠龙，直接灭一个部落不在话下；龙族再难杀，终不越于凡尘。
过了无数年，东洲草原人从部落变成国邦，文化大进，也开始入西山，图其川地。修行者团集成国成宗，龙族部落感到压力，同时受着人族文化的影响，渐渐不再活于小小的部落，聚力立国。西山之民，自然纳入国中；龙之宝藏不再是从世民抢来的，而是世民本身，及其田地、矿山。西山之民被龙族统治，自然反抗，可很快发现龙君并不比人君差，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人君强，因为：
龙惜金财，故只要管辖的村镇不断给供奉，君不涉民，无为而治。
龙寿长久，故目光长远，不压不虐，养民镇灾，以让供奉源源不断。
龙性自私，而民为其私物，故奋力守护，不许外人欺压。
当然龙也有暴君，是无异于人，翻之难， 又不是不可能。
因此西山之民接受了龙治，龙族如诸苗一般也选一王者，山内大天君，此祚被争夺多年，最终有一个卓越出色的王子战下圣位，他是「赤甲」红龙家族之人，那红龙家族源于北山的贵林乡，又占下川北的燕山府及川中肥地，故氏谓燕，称燕山公，龙国因此就命名「燕」，王子成为燕高祖，燕元王。[^1]
到了赵穹的时代，已经有过数十个燕王，国已立数千年，虽然这期间有过不少波折，燕氏依旧稳坐圣位。
赵穹本是个非常悠闲的人……龙。身为次子，他不能继承赵山伯的位置，故父亲没有在他的修行教育上多用心。幼时，他在赵山府内四处乱奔，身边的仆从丫鬟天天追着他，免得小公子闯出什么事来。赵山府位于川南——就是金江太川之南的雨林中。阳忠想了想，初步将之划为云心、云通等西南之郡，遥远之极。
赵穹身边的仆从都是法士——即有修为的人，可书中并未提过他们的境界，似乎修为不高，仅足以看管这条幼龙公子——因为仆人都是异族，没有一个巨龙。这源于大燕法律上的一条：龙不奴龙。
除了这些人，他的奶奶，那位欧氏的绿龙，也天天看着他，宠着他。父亲管理外事，有整整千里之地在他爪下，同时又要关注兄长赵扬的修炼，很少会关心他，母亲则因为百十年前一场魔疾，一直身体不好，同时也要处理家事，想看他但没有这个能力。因此奶奶变成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巨龙虽寿长，但长得快，生而能走奔，不过八九月就能稳飞，一年而通龙语，又一年而通人语，比人族还强些。从五岁赵穹开始受教育，学字，包括一些阳忠也学过的金爪篆；学礼、德、经文及术数，倒非常全面。
虽然说赵山伯对这个次子期望不高，不代表他不疼爱他的小儿，给他的资源不比长子赵扬差，也请来了同样的塾师，塾师老死的话就请他们的弟子，都是赵山府最有名的先生。
学习中，他自然而然的得知修行这件事，知道天下有各种各样的功法，运转这些功法就能孕出法力，有超越凡人的威力，不管你是人是龙，只有非凡之力才能在天下立足。巨龙本就是天地灵兽，天生而能吐火吐雷，是修道的好种子，赵穹如他的兄长一样，十岁将开始修赵氏的功法，天云诀。
这十年过得无忧无虑，没有经过任何困难，没有任何负担。昌来已经算是个幸运儿，可那是看在南山国的百姓中，虽然这个时代更早，理学远不如南山那么发达，赵穹的生活依旧要比昌来好个无数倍。
可阳忠敏锐地注意到了一点：赵穹这孩子还是很孤独的。他是公子，高高在上，且天天待在赵氏的府邸中，虽然有仆从丫鬟陪他玩，他们都会让着他的，因为惹怒或者为难公子，会引上面的雷霆。故虽然与赵穹玩得好好的，并不像真正的朋友，地位终究是次等的，而次了好几等。
能与他平等点并能玩得起只有一人，那是来自赵山府的一个附属龙家，位于北南部欧山的欧氏人，字鹌。他是「山阳家」的欧氏人，赵穹从他口中得知其实欧氏早在一千三百年前就分为二，住在山阳的一支与住在山阴的一支，两者名义上都是一家，并都是赵氏的附属，可双者有不少小矛盾，且山阴氏没有山阳氏那么忠诚，不愿意与赵氏有多少关系。山阳氏的欧鹌比他大个十岁左右，已经相差很小，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
「欧氏山阳氏……莫非跟欧阳氏、金华真仙有什么关系？」阳忠眉梢一挑，但没有放在心上。
欧鹌显然也被教过让着赵穹公子，但身为孩子不太在乎礼仪，能把赵穹拉回现实，可他又不能每天来，赵穹多半还是跟仆从一起玩。因此赵穹的态度、行为越来越嚣张，特别对所谓的「下族」——人族灵族等非龙之人——更不尊重，奶奶也没纠正他这一点，因为没有需要纠正的——那些无翼的贱民又安能与我龙家相比？啐！
阳忠忽然感觉异常难过，似乎这龙崽子跨过无尽岁月，专门对他啐了一口，颇为愤怒；还敢把老子当成兽类一样！？
「你这个小妖兽……」阳忠嘀咕道，并继续读下去。
此时轮到小弟赵穹要修炼「天云诀」了。这时候他的兄长赵扬已经四十七岁，修为浑厚，离「启天境」近在咫尺，穹很羡慕——
等等，启天境？
阳忠从未听说过此词，且上文对修为所说的并不清楚，因为赵穹没放在心上，因此体系等事只是大概讲了一两句，连境界的划分都没说好。因此看到启天境此词被抛出来，没有任何头绪。
修行境界不都是一样吗？虽然说西与东两地都不同的体系，其实准确的说是在同一个方向走了两条路。西夷炼法士，只修法不修道，因此没有长生，晋升非常快，然而其十大境界可以完美归化与道家四期，没有任何不合之处。这就说明，其本质是一样的。
从此而见，这个启天境应该相当于炼气期到化神期之一。启天虽然听进来很高深，但按赵扬的岁数，天赋再好也不能超过筑基期，至少历史上没有如此逆天的人。又不能是炼气期，因为书中提到有法力但没有境界的人，而炼气期之下便是没一丁点修为的凡人，故最可能的就是筑基。
可是筑基为何谓启天？启天显然是个更古老的名字，不可是道家的说法——苗末时道家应该还没完全传开。
再看下去，阳忠通过赵穹被传授了天云诀，是一种半武半法的功门，要求水属性的身体。银甲白龙似乎都是纯水属性的，倒不是个问题。阳忠见此法心中蠢蠢欲动，可是再分析一下，发现这套法门并不适合他，其过于原始，而且专为龙族而造。心再近龙，身不为龙，修不起，只能参照些许。龙有六肢：前腿后腿双翼，而天云诀很注重双翼，其运转方式是人类根本做不到的。
赵穹则进步飞快，巨龙天资高，他的不比他兄长差，修炼速度也没慢多少，元气生法力，法力施万象。天云诀若天上仙云，一瞬一万八千里，降雷劫、赐温雨，无形亦万形，迎吉亦迎凶，诡异莫测。相比来说《雷雨诀》更光明正大，并不求变幻，灵活上不如天云诀。
「好功法，需要参考。」阳忠心道。
可是赵穹并不喜欢修行，如此枯燥的事，不如找他的姐姐（丫鬟）一起玩，父亲的心又放在兄长身上，并不关心他，只有奶奶欧氏才看得最严，因此吵过不少架，与奶奶的关系就直线下降。
时赵扬五十三岁，启天成功，在体内开辟一方元气天地，能更容易吸收、储存、引导气机，修为大进。就是因为这方「体内天地」，这境界才被叫作「启天」。阳忠恍然大悟——因为这与筑基期无异。赵扬启天后赵山伯聚家举大宴，也邀请欧、樊等赵氏下属的一些世家赴宴，庆祝此事，赵扬受众人的夸赞。赵穹也很想得到这种待遇，天真的他以为即使不是长子，他启天后父亲也会为他举行宴会。
随后努力修行，并开始用心研究修行体系。未到启天境被叫为法士，启天后则将「士」改成「师」，再往上就是「元丹境」，体内天地盛满元气后，并可以将它压缩，凝结一丸金灿灿的元丹——就是金丹。元丹境的修士古称法乃丹师，但渐渐的燕国龙修开始说元丹真人，是道门立根的前兆。元丹一碎，化而生胎，便晋升到下一境界，元神境，称作元神道人，此中元神便是元婴，元气成形，如法力的化身，威力不凡。
元神境之上是化神境，可与现代化神期不同的是，化神期又称化神反虚，「神」指元神，更之是合体度劫，而后成仙。化神、合体两期只论修道的进度，法力上没有区别，不能算两个独立的境界。反而化神境就是一个境界，后还有三个，便是：
化神、从神、下神、上神！
一下子到上神之位，那是金帝、晶皇两龙租、大地人母等至高的存在。星、月、日、及人族七神，则只是下神耳。
真仙便是从神。
因此此「神」字不是元神的神，而是神明的神！化神境在上古燕国被称为「凡神」或「人神」，凡间离神最近的人物。只是燕国没有凡神，诸苗亦莫知。
这样子列出来，可就有点吓人了。道家虽说渡劫成仙，也认下神上神两级，但很巧妙地绕过了仙与神之间的关系，上下文都意味着仙与神是个不可逾越的天堑。
可是没有直接说出来啊！
想来也合理；众所周知星尊是二代星尊，所有人都认为祂生而为神，只是沉沦了无数岁月才觉而即位，但如果原本是凡人……龙，而修到下神境呢？这样看来，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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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注：此燕字者，如燕京、燕姓应平声。而发作去声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