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旧世都
大海苍苍，浪潮涌涌。
一道白虹破天而来，其中却是白衣许鳞、蓝衣胡贞。准确地说，现在是白翼居士及其弟子。
两人到卯星宫时，先让胡贞歇息几时，从极长距离传送中的眩晕恢复，然后未拜访卯星宫门就匆匆忙忙走了。现在乘坐飞带上，已走了数日，还需要十来日才能到李。
这一段时间异常安静；许鳞不说话，胡贞也不敢多言，故两人默默飞行。忽然，许鳞开口道：「把玉令交给我。」
玉令？胡贞很困惑，不知道许鳞要他的令牌干什么，但仍然乖乖地交过去。许鳞拉过，收进自己的囊中，便不在说话了。
这是啥回事儿？胡贞暗想。
……
近一月后。
许、胡出行时，已至夏日，今夏后正是台风高峰期，途中两人不幸遇上了一个万里台风，正徐徐西北驶，看模样很可能要从李岛边缘过去，然后在陆地「周、建」州外的地方冲上万星夜而被强行消散。
但因此台风两人还逗留了十余日，试图绕过去，可台风奇广，前方无论何途一直是云墙。
胡贞甚至想着何不如当初陆师祖一样，直接冲去，但许鳞仿佛读过他心思，一日教了他这种海洋情景，说东海危机重重，古兽猛妖不计其数，甚至天然鬼魔亦常见之极，故陆师祖曾说台风中可能暗藏危险，能不入便不入，而更之若遇到奇大、奇快、奇暗的风暴，更会有鬼气魔鬼猛妖等怪事怪物暗藏其中，甚至对金丹也有性命之危。
胡贞就问：「那如果这种台风打到李国、或者某个宗门呢？」
许白翼则回答：「大宗大门皆有元婴大修坐镇，李国同之，有李国叔、吕墨源、梨花老祖三位。并且风中妖魔未尝上陆，大岛如李、九盟等不受骚扰。」
「那小岛呢？没元婴老祖呢？」
许鳞给了这小弟子一个奇异的眼神：「那就很危险了。」
台风过后，两人一直向西飞，终于在天际边见到灰乎乎的一片，几千里广，定是李国群岛。
李国群岛大岛随皇室谓李，或以旧名谓梨，有两小岛谓泊、崭[^1]，及无数珊礁。在星府的地图上，依旧标之为「李郡」，以之为中原大势的一部。
许鳞驶飞带遁向李岛北部， 那里是李北市，李国的京城。离京城两百余里外，许鳞降到海面上十丈左右，速度也慢了下来。他指向大都市，淡淡介绍：「还记得李北吧，话说古代李国未成国时，李北曾叫梨花坞，李岛曾叫梨花岛。之后应该是上古大商或者大辽统天下时，才改名，但史册中依旧谓之梨坞。
「我们进李北时，须先通过海关。到了此地，武功尚可，切勿施法，能为凡人就为凡人。且记得，你是贫道白翼居士之弟子，不言师祖之词。」
「哦。是的，师祖——师傅……海关是什么？」
「国必治其境，制人之出入，防魔徒邪犯等。东海宗门争霸，并无此法，可宗门的令牌禁法，不亦控制人流，异曲同工乎？
「当然通常以贫道的身份，能随意飞入出，可要让你见到旧世，必随凡人同行。」
两人未受骚扰地靠近海岸，这里有个巨大的港口，码头数不胜数，有好几艘船停泊于此，岸上人影密密麻麻，喧闹无比。每个码头上都立着一队兵士，胡贞能看到他们皆有炼气一层左右的修为，不足以抵抗大修士，但足以用法力。
见胡、许两人到来，离他们最近的码头上有兵人招了下手，叫道：「两位仙师，请留步受监镜。」
监镜？胡贞暗自困惑道：啥是监镜？
可见许鳞不甚在意，他便没说话，默默让这位李国本土人先行。
许、胡着地，兵人没等他们再做出什么动作，拿出一个玻璃镜子转向两人。镜面闪烁，但胡贞并没感觉到什么。数息后， 兵人手中的镜子忽然剧烈颤抖，使兵人猝不及防，差点摔了。可是他勉强保持镇定，表情慎重：「多谢仙师配合，您可以去关口了。」
「嗯。」许鳞点头，领胡贞先走，路过兵人时随意问道：「新政策吧，莫非是南城那件事搞的。」
兵人惊了一下：「呃……是，仙师，请仙师见谅。」
「无妨，无妨……」许鳞漂漂然离去，身后带着一个迷茫的胡贞。
李国海关是一个大厅子，屋檐十丈高，宽长数十丈，甚是宏大，上面有个匾额书：「大李王国北邑海关」，旁边有个花纹徽，数朵梨花下两锚交差，锚链围绕着花枝，便是大李王国镇海卫的徽章。
虽码头上很繁忙，并没有多少人要入境，毕竟很多海民没能力远行，李国在星海上也比较偏僻。
故前方只有数十人，海关大厅内十余通道只有两三道开，许鳞徐徐进去，周围的凡人见道他或多或少都说个「道长好」。是许师祖——不，是白翼居士在李国颇有名气？应该不是，更像是道士在李国很受尊重。
这里兵人也很多，但都没有修为，过了一两刻时间他们终于来到前台，那里的关员不耐烦道：「户籍、令牌、通行证？」许鳞默默取出一个小本子，有绿色封皮，上面金色篆字写着：「大李王国」，并带着一个八朵梨花八卦图似的国徽，交上去。小本子形状很奇异，中间鼓着，似乎里头塞了什么东西。
关员心不在焉，随意地拿过小本，翻开一看。
哐！一声，有两个硬硬的物体从书中坠落，落在他的桌子上。
「嗯？」关员愣了一下，仔细看向那两个东西，发现是两块黑玉，一面有个「星」字，另一面刻着「玄武」，脸色稍微一白。身为海关官员，他岂能不识得海外宗府的篆书令？而黑玉玄武令，是星宗玄武府独有的令牌，外宗为了不惹着玄武府，根本就不用黑玉。
可即使有玄武令，说明他面前的白衣道士及他的蓝衣弟子都是非常厉害的人，不是他这种凡俗匹夫能触及的级别。最好让他们赶紧过去，免得让这两位前辈生气。
关员很快将令牌收进那本绿色的户籍书，默不作声地还给许鳞：「欢迎返李，两位道长请。」
「多谢。」许鳞笑眯眯道，领着胡贞便去了。过了几息，官员回首看了下两人的背景，心有余悸，稍微冷静了一下才叫道：「下一个人！」
……
许、胡两人走出大门，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条繁忙的大街，到处都是人影，或是卖考肉、鲜果、小吃等各种各样的食物杂货，或是码头工人，从港口来回搬货品，或则只是普通的行人，步行或骑马来往。
这道街很大很宽，宽到六辆马车并排亦能行，且大街的中间有四条铁槽成双，可胡贞并不知是为何而建。
远处大邑伸展，这色彩斑斓的场景令胡贞着迷。这跟他以前所经历过的，包括胡家庄、仙脚村，也包括彩璃城，有天壤之别，跟李北相比，那些地方，不是村就是小镇而已。
忽然胡贞感觉后脑一痛，让他再次浮上水来。他挠着后脑勺，看向四处，只见身旁的许鳞不知何时拿出他的拂尘，刚用它打了胡贞一鞕。
「别愣着的。老竹村可不是李北，我们需要去列车站。跟着我。」许鳞道，便拂袖而走。
「哦是，师……傅。」胡贞并不知道一个列车站是什么，只能乖乖地喊一声，然后小跑跟上许鳞。
没走几步，前方忽然出现了个大广场，广场地面上那铁槽横穿，分成数道，胡贞见广场内数驾四匹马拉的奇异马车，那些马车奇大，竟有两层，车内排排木椅，能乘坐十余人，巨型铁轮插在铁槽里。每辆马车上都以各色油漆刷着不同颜色，有不同的标签。广场边有栋石楼，仅仅一层高但十余丈宽，如一村之会馆。屋顶上立着一个大匾额，上书：「李北港站」。
其下又以五色写了五个词：「关海线、国王线、唐墉线、方里线、过河线」
许鳞没停留，直接带胡贞走向前方刷着「关海线」的马车。
「师……傅，这是什么啊？」胡贞满脸迷茫。
「这叫轻轨。」许鳞道：「李北人口三百万，地盘广大，而不是所有人都有马，有马车等，故自上古北邑就建设轻轨，让人民方便在市内来往。
「轻轨就指轨道上走的大马车——」许鳞挥袖示向地上的铁槽，「因为有轨道，马拉起来就轻松点，一辆车就可以坐更多人。李北有九条轻轨线——就是九个不同的路程，可以达到北邑的各处，加上几条普通公共马车线，这就形成了这城的『公共交通』系统。」
胡贞听得似懂非懂，毕竟他见过的最大的村庄不过数百人，不过一两里宽长，不需要什么『公共交通』系统，可想一想李北城三百万人口的可怕数目，国家能建一些系统让普通贫民也能穿城，是很明智的。
许鳞领他来到关海线马车前，登上车。车门在马车前方，旁边就坐着驾马的司机，隔着一个小台子。司机看了眼许鳞，笑道：「道长今天要去哪里啊？」
许鳞回笑，温和道：「贫道要去奥君路，那是我徒弟，跟着我的。」
「嗯嗯。」司机应了一声，伸着脖子看向胡贞，问道：「小弟今年几岁了？」
胡贞没料道会被问这种问题，愣了一会，才结巴道：「十七岁了。」
「好的。」司机目光转向许鳞：「那一共四文钱，道长。」
许鳞从囊中取出四枚铜钱，递过去，那司机则从台下拿出两张纸条，给了许鳞。后者没看胡贞，直接将纸条收起，然后示意他找个坐位。
马车内颇为空旷，只有一两个人坐在后面，都在往外看，没怎么理他们。胡贞还想着他们奇异的服装会惹人眼，毕竟周围没见到道士打扮的人，可似乎道人在李北市不是那么罕见，就是他没见到而已。
胡贞随便选了个空的双人坐椅，坐在窗边，许鳞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
他们没等多长时间，车就渐渐满了，一共十几人上车，有一两人带了小孩，都付了三四文钱，拿到一张纸条。司机伸出手用个带钩的棍子拉上车门，勒马启行。
马车蜿蜒而去，沿着大道往城内走去。胡贞往外四处看，如痴如醉，感觉这个大都市无比热闹，无比活跃。又回想到自己的家乡，这里真是一个天外桃花源。
每片刻轻轨马车就会停在路边，一些人会下车，一个人会上，胡贞能看到路边有牌子写着站名，什么南海路、长春路，大曲路等，一共八九站，忽然外边的场景骤变，石楼的建筑风格有微微的变化，行人也忽然变得白貌淡发居多，外面的路牌也都多了一行胡贞从未见过的文字。胡贞一惊地发现：那些都是西夷人。
当他们来到了「奥君路」，这个车站牌也是双语的，结构如下：
> 路 君 奧【綫海關】
> AUGUSTUS R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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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尾略语：想必贵读者已知西夷多貌欧州，故若东州中原以汉语为话，山外古国则以英、法、俄等各言表之。
[^1]: 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