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武府
夜空昏暗，繁星漫漫。
阳忠没再遇到什么幻觉，四处皆是宁静的星空。
他忽然感到一阵轻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自己站在山崖边，满地长着荒草，前方铁青海洋汹涌，上空灰云缭绕，似乎欲要下雨。他背靠石山，山脚有个洞穴，而他似乎刚从那里出来。
再眺望背后远方，隐约可见一座高山，那高山的形状无疑是峿山。
又看向前方，只见山道蜿蜒，沿着崖壁直往一座大亭，那个亭子宽则十丈，高则十五，有三层楼。亭上挂着一面黑红旗幡，在风中狂舞。那旗底色为黑，印着一章鲜红神龟徽，玄武象。
「我……出来了？」阳忠心中恍惚，之前的经历感觉无比漫长，仿佛占了他半个人生，实际上在常崎路中只走两年时间，而在外不过一两月。
前方亭子里有十余人影，并不算多，或许阳忠出来得早，或许玄武府真没多少人。
阳忠静静看了好长时间，直到——
「哎呀！」
忽然阳忠从背后被什么撞到了，向前踉跄数步，转过来，只见一个神色迷迷糊糊的胡贞正揉着额头。
二人愣愣回望数息，直到胡贞的脸上笑容绽放，大步向前，用力拍了拍阳忠的肩膀，令他又踉跄一步，「原来老阳也在啊！好长时间没见了，妈的，那鬼地方真是有点难受。」
阳忠一时间喘不过气，恢复后也笑道：「原来是胡兄啊。看来我们都进玄武府了。」
这话让胡贞眺望四周，见到大亭，以及上面所挂的玄武徽，「嗯，不错，这才不亏。不知仁番怎样，你见过他吗？」
阳忠摇头，「自从进入了那个……那个『庙』我再也没见到你们俩了。不知道常仁番最终会被选入什么府宫。」
「如果不是玄武府，唉，可惜了，但本就没有多少人能与胡某媲美。」
阳忠又笑了，随后道：「那无论如何咱们先去那亭子里等候吧，看后面的安排。」
于是二人走向亭子，拉近距离，见亭中共有十七人，一个是身材高瘦，发色花白，长着长长山羊须的老者。他面目严厉，姿态文雅，一手持着拂尘，一手背在身后，黑边白初在风中飘扬，腰见赫然是玄武府黑令，正在闭目养神，不理众弟子。
周围或坐或站着十六个人，都是像阳、胡等的新弟子，偶尔窃窃私语，但不敢大声说话。
见阳、胡两人之到来，那老者终于睁眼，淡淡道：「金山郡阳忠、胡贞，宗府传信，认尔入玄武府。今选能入府者多，陆地人确实资质不错，只可惜——」他嗤笑了一声，「资源小得可怜。」
他继续道：「常崎路一开十旬，仍有二十三日，且在此等候。」
两人朝这位老者行礼，阳忠即学了望气术，也看不出这人的修为，十有八九是金丹，甚至是元婴长老。于是他们不敢不敬，乖乖地找个空地等待。那些早些到达的弟子中没有一个阳忠认识的，大多只朝两人方向瞅了一眼，有些点了下头。阳、胡两人也同样回礼，但那老者有种莫名的威压，使双方都不敢开口。
自从到东海以来，阳忠才发现仙师真能等，那老者一动不动，宛如雕像，甚至呼吸都微乎其微。于是他也坐下来，闭目养神，只会偶尔与胡贞说一两句话。
每几天都会有人出来，那老者都会淡淡说一声他们的名字，便不理人了。他们对阳、胡来说都是陌生的，故顶多会行个礼，并无多话。
直到一旬多后他们才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金山郡余仙羽，宗府认你入玄武府。表现不错。」
闻之，胡贞立刻转头，见到那个可恨的少女，翻了个白眼，便转回来，装作她不存在。
阳忠要比胡贞内敛不少，不作声色地看了一眼，也不再搭理她。
余仙羽轻盈盈地走到凉亭下，向钱长老及其余人施礼，甜甜道：「在下余仙羽，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有不少人还礼，阳忠也冷冷地举手，胡贞却依旧装作她不存在。余仙羽显然认识他们，但见两人都不想跟她谈话，便自己找一个角落，独自坐下来，一副老子不用你关心的态度。
过了许久，胡贞欲要开口说话，阳忠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现在别乱发
言。
……
到了最后几天，胡、阳两人都没见到他们好友常仁番。很可能被选入他府了。
走出山洞的人大多都是生人，阳忠听到有人便会看一下，但也无动于衷，直到一日，忽然听到周边的弟子开始低语，听到了「诶，那是谁啊」、「那是什么人？」等话，刚要睁眼，却听闻老者道：「呵，长周郡吉安·司徒亚待·勒克莱尔，宗府认你入玄武府。」
阳忠惊了一下，刷下睁眼，果然见到一个金发披散，面目憔悴，精疲力尽的司徒建。众人，胡贞在内，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此次竟然会有个西夷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司徒建被众人盯着感觉很不舒服，但见到阳忠眼睛亮起，终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于是他朝阳忠走来，笑而行礼道：「原来阳师兄也在这啊，想必早就出来了吧。」
众人目光刷地移向阳忠，后者内心很尴尬、外表却很自如，笑道：「恭喜司徒兄。嗯——」他用肘子戳了一下正愣着的胡贞，「这是我老乡兄弟胡贞，你且跟我们待着吧，常崎路应该快要关了。胡兄，这位是司徒建师兄。」
至于「老乡」余仙羽，自然被遗忘掉。
「哦，原来是司徒师兄啊。」胡贞回过神，向司徒建行礼。没预料到阳忠竟认识这个西夷人，并且关系似乎不错。
……
又过两天，没有任何人再从山洞出来，忽然远方响起滚滚沉雷似的声音，那玄武府老者终于站起来，再次开口道：
「常崎路已闭。入则六百六十人，出则六百三十七。尔三十又六人，代表此六百余人的精锐，有资格入玄武府。本座姓钱，事府中长老位。今到府，将仔细检查尔等资质、属性，以之归尔入某个执事门下。玄武府金丹数百有余，筑基同之，唯炼气很少，故每位金丹执事都有义务教导炼气弟子，这是本府独有的制度。不算正式拜师，只是教导而已。」
钱长老忽然跺脚，整个亭子的地面亮起，现出一个阵法。数人惊呼，阳忠视野一白，令他不由而眯眼，然后头一晕，天地颠倒，再睁眼时已经不在彩璃岛，到了一处全新的地方。
众人正站在一个平顶礁石岛上，整个礁石岛不过几十丈宽，周边海浪冲刷，高空鸥鸟鸣唱。前方是一个大岛，占居三边地，形成一个巨形海湾，而礁石正位于这个海湾中，与数十个相似的平顶礁石成一群。那大岛上花卉茂盛，一片碧绿，有三座巍峨高山耸立，各数千丈，最高的则近万丈，极其高大，可七成山坡都被草木覆盖，远超过普通山上植物能成长的高度。
高塔从各自树林中突出，金沙海岸边有座小镇，中间最高山上立着一栋豪华的仙宫，那般风格，仿佛宫殿是被仙人从天外搬过来的。
这种长距离传送是阳忠从未经历过的，深呼吸几次才觉得海面不再摇晃，直起身，张望四周。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症状，但有些如阳忠一样恢复得快，正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座巨岛。
钱长老没等多长时间，一挥袖，只见前方突然有斑斓白星出现，大概形成一架桥，虽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坚实，可钱长老往上踏，脚下稳如实地。
「走。」他说，便往玄武府岛走去了。
……
仙宫百丈高，不知多深，隐藏着无数秘密。大门前的匾额上以古体字写着「先星宫」。
仙宫内，前殿某一个大厅，宽长百丈，非常高，非常大，被设为武台。在方形的比武场外立着好几架高于常人的盔甲，各持武器。两侧二楼有看台，可以观看比试，而在后墙上挂着一卷高达数十丈的星尊神龙图。
厅内只有三人，两人在武台中，一人站在其旁。说比武的人，一人一身红裙，黑发赤目，肤白如玉，正是美丽又冷傲的安夜府主。另一人有到肩膀长的披散黑发，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一身黑白袍，面貌跟安府主有几分相似，仿佛是远亲。两人手中都有偃月刀，正舞之如神，其动作之快肉眼难见，锵锵刀声连绵不绝。
那男人的表情凝重，全心陷入接招返招的过程中。安府主则神色从容，仿佛一点都不费力气。
观看者则是一个老道士，身材又高又瘦，头发雪白，目光如鹰，正用一手抚摸着长髯，若有所思地观武。
没过几息，在一声巨响下安府主的偃月刀微微快了一丝，将对方的刀从手中打走，一闪而刀刃逼近他的脖颈，淡淡道：「还是慢了些，觉儿。」
那人也没去躲，只叹息一声，道：「老祖刀法如神，觉认输。」
「哈哈哈，」这时旁观的老道笑了，嗓音嘶哑道：「姜贤弟何必自卑，在我们化神中你的刀法已经近乎无双。」
姓姜名觉的中年人朝老道微笑了一下，自顾自地将偃月刀放入一套盔甲铁手中，道：「谢刘阳叔之言，可姜某的刀法还可完善。嗯，钱长老应该到了，带了不少弟子，嗯，三十六人，老祖是届要亲自主持吗？」
只见姜觉彬彬有礼，对红裙安夜、旁观的老道甚为恭敬。
「嗯，聚金丹吧。」安府主轻轻道。通常她不会管入府里，可这次姜觉知道宗府此次招来的人比较特殊，所以不吃惊。
「是，老祖。」姜觉躬身行礼，然后转身，一闪而到大厅之门，如唱歌剧般的吟诵：
「府上有请，在岛执事皆赴武厅，开入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