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泰阳立上
外面的阳光甚为耀眼,阳忠连忙用手臂遮挡眼睛。适应了一会,他才望向四周,只见他又站在一条崎岖山道上,两旁都是险涯,周围万山耸立。这里的环境一片死灰,没有任何草木成长,与之前的碧绿山谷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他旁边空无一人,没有胡贞、没有常仁番,没有其余六百余弟子的身影。
阳忠又往后看,只见背后竟没有通道,只有一面高高的山壁,仿佛前面的经历只是一场梦,而他终于醒过来时就到了这里。
见没有其他方向能走,阳忠只能向前行。蔚蓝的天空没有云,但靠近天际边就开始变灰,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霾就挂在哪。这里没有风,没有鸟声,一片死寂,阳忠只能听到脚下的碎石作响,以及自己的呼吸、心跳声。
走了半个时辰,阳忠见前方万重山后有一座山突显于众,高到仿佛在撑住整个苍穹。再过一刻钟,他来到了这座山的山脚,只见又有一面峭壁,上面刻了两行闪烁的红黄篆字:
> 泰阳立上,傲目凡世。
> 背之者诛,服之者奴。
「泰阳立上……」阳忠喃喃道,仔细斟酌此词的含义。「这是下一关?可是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如上次一样,前方有一口大山洞,山洞里一片墨黑,见不到出口。因为阳忠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只能继续向前,走入山洞中。
阳忠眼前一黑,不过片刻,又忽然一亮。见眼前的景色,阳忠怔了一怔。
圆圆的太阳悬挂于蔚蓝的高空,天上无一朵云,而前方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连绵的金黄沙丘起伏如海浪。空气很干燥,炽热光芒下压,阳忠下意识地拉了下自己的领子,感觉此热度颇为不舒服。
这种场景,这无边无际的沙漠,是他这一生从未见过的。他的世界是一个湿冷的世界,那里的常景是灰云沉雷,经常下雨,往往有水灾,而这里则干燥无比,似乎没有一滴水,只有沙。
对于这个,阳忠不知所措。之前他一直有一道路能随,可这沙漠里没有任何路径,根本不知道往哪边走。问题是,整个常崎路的关键就是走。
阳忠决定先爬上前面所能见到最高的沙丘,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标可以指路。一两百丈外有一座二十多丈高的沙丘,比周围的高得多,故阳忠没再犹豫,直接往那边走。
他很快发现,走在沙中艰难无比,残酷的阳光令他口干舌燥,导致不到一里路感觉更像二十里,可阳忠没放弃,仅仅这一点儿口干对他来说又没什么问题,他不去想这一点,只专注在小心走,免得滑倒。片刻后,他来到沙丘的顶尖,观望天际边。
天际边隐约有一条弯曲的线,比天色暗了一些, 非常模糊,但对于略有修为的阳忠,还是能看出是一片山脉,山脉中间有一点突起,应该是他所要到达的目的地。
「呵,果然如此。」阳忠喃喃道,然后开始缓缓向前行了。
经过攀爬沙丘的艰难,他下去后就没有再爬上去,选择绕着走,以自己从小在灰暗陆地长大培养的方向感带领他往遥远的那座山走去。
残酷的暴阳晒下,晒到阳忠头上,那强烈的光芒令他眼睛始终稍微眯着。过了几个时辰,他的头开始疼了,他的步伐开始缓慢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思绪迟钝,难以寻路。
「等,不!」忽然一阵清醒,阳忠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知道如此下去, 十有八九会在这个沙漠中晕倒,不得救就死在这儿,得救就被常崎路打败了。
此时太阳已经不在下午位置,而到了天边,将阳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但折磨人的是,太阳似乎没有完全降下去的意思,反而一直在天边逗留。可即使没彻底落下,它造成的影子却对阳忠而言宛如救命稻草,他摇摇晃晃地朝着最近的沙丘影子走,到后感觉到影里的凉爽空气,如释重负,重重坐地。
缓和一会后,他开始打坐,运转气机,将累意、痛意都排出去,让自己归为冷静。渐渐的,头里的嗡嗡声消失,也出没有痛感,虽然阳忠无比口干舌燥,却不至于不能冷静思考。
「此沙原只是个考验,必定能能过,可不会那么简单的。
「如果不顾一切地一直前行,虽然前行速度快,但终究会在太阳的暴晒中倒下,这就失败。不能以蛮力一气冲过——嗯,就如那词所说:背之者诛。原来是这样子。」
阳忠隐约意识到那两句话中有暗示。
「但可以在这种时候在影子里走,可是太阳到了正午时没有影子,而且沙丘的影子不能连个直线直通出口,所以只走在影子下也不行,那我的路线就被太阳的位置引导。也许这就是后半句:服之者奴。
「那怎么办呢,走在其中间?能在影中行就是影中行,不能则找最短路,减少被晒的时间?嗟,我以前还想着要有多点太阳多么好,我怎么没想到来前把我的水袋填满呢?」
他徐徐起身,稍微翻了下他的储物囊,然里头真没什么东西能帮助他,除了一两件袍子。那几件素白的袍子是他到碎璃岛后购买的,布料要比灰暗陆地上的简陋亚麻布好得多,虽然不如一件狼妖皮大衣,但那可是豪华品。
阳忠将一件袍子拿出来,松松裹在头上,以防阳光直接照到他的头上。做完这个,他再次站起,开始慢慢前行。
阳忠将自己要到达的方向定为北,恰好这样子太阳是从东到西来回晃的,容易快速知道他大致行的方向。此处毕竟十有八九是某个高深法阵,在其中真正的方向是不重要的。
他大致向北走,但时不时会偏左偏右,从一个沙丘的影子里跳到另一个沙丘的影子里,选择那些既向北的也不太远的影子,减少自己完全被晒着的时间,却不因为这个而走上偏路。
如此做好受多了,阳忠觉得这样子是能走下去的,以他的修为还能撑至少数十时辰,不怕没开始多少就败了。
他起行时太阳还在「西」边,但又开始上升,过了六个时辰升到正午位,此时所有影子消失,灼灼酷日傲视天下,阳忠忽然有种错觉,似乎此时的太阳要比之前正午的更炽烈,更难受。其实他很希望这真是个错觉,而不是事实。
阳忠的步伐慢到爬行,因为没有地方藏,停留只坏不好,但大步向前却过于吃力,得不偿失。
正午时只持续了片刻,但对阳忠来说感觉无比漫长。
然后太阳又往东方而降,影子又出现在沙丘的另一边。阳忠随着他原先的计划,默默行走。
太阳数次跨过高空,阳忠终于在无边无际地沙漠中见到了一个黑点。那个黑点很远,远到阳忠看不清楚其长相,它的形状完全被天际边常出现的幻影扭曲。阳忠原先还以为这些幻影是水面反射的光芒,走近了却发现没有水,只有更多的沙。这令他一时间颇为沮丧,然很快调理好自己的心情,不再对这些幻象产生任何希望。此处火气旺盛,空温很高,这种幻影就是其产生的一种影响。
又走了几里路,到了身怀修为的阳忠都感觉难忍这种长时无水的感觉,他终于看到那个黑点是什么了。
是一口井!
就在这荒沙中,立着一口井。
阳忠忽然感到兴奋,但很快又压下去了;没准此井没有水,这只是放在这儿折磨人的——嗯,磨砺弟子的心。可是到了井边,见到几丈下有清澈的液体,阳忠真正兴奋起来了。井边没有桶子,没有什么能捞水的,但阳忠毕竟有法力,直接双手掐诀引一缕水出来,到他口中。
那清水之甜,胜于他一生喝过的所有水。他很快喝饱,然后装满了他的水袋,就坐在井边,在影子里休息。此时太阳在往「东」边落下,阳忠估计还有两三时辰再升起,故趁着机会盘坐闭目,陷入了个半睡,半冥想的状态,两时辰后再觉醒。
又喝了几口,阳忠只能留下这口井, 继续前进。至于食物——他根本没想到。本就能辟谷数旬至数月,阳忠可以很久不饮食,但奇怪的是,自从进了常崎路,他毫无饿感,也未因无食而虚弱。
有了满满一袋水,阳忠此行好多了,他定量自己所喝的水,每「日」只喝一两口以止渴,带着那一袋水又走了几旬多,远处「北」边的最高山峰显得近了许多。
可是在某一日,他又见远处沙丘上有什么白白的在发光。靠近些许,阳忠皱眉了。
离他几百丈远,在沙丘坡上正躺着一个人影,被酷日直照着。那个人比较矮,但又很壮,只穿着一条简陋的兽皮裤,上身赤裸,遍布着甚有蛮夷风的纹身,一头披散的长银发散开,反射着阳光。
这是阳忠发过入门誓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知其善恶,阳忠小心拔出长剑,一手持剑,慢慢向前。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阳忠,微微抬头看了看,但似乎太弱了,没力气起身。到了十余丈距离,阳忠叫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躺在沙上?」那人又艰难地抬头,阳忠见到一副憔悴的脸庞,那双金目已经失去的大多生色。
过了一会,阳忠敏锐的听力闻到了很虚弱的声音:「兄弟……救救我啊,我……没水……走不动了……」
阳忠眯眼,并不如此就上去帮忙,「阁下何人?」
那虚弱的声音回答:「在下……姓月……兄弟……看看……」那银发人动作僵硬地将一只手伸进兽皮裤上一个口袋,缓缓取出一块灿烂的玉石,上面明显刻着一个「星」字。
见之阳忠一下子放心了,同门人就不是敌人。他同样示出自己的令牌,道:「在下姓阳,我这儿有水,虽然没多少,但可借师兄点。」
「感……谢……」
阳忠来到银发人的身边,先将他拖到影子里。过程中,那人给了阳忠一个累意重重的微笑以道谢,阳忠却说:「我这儿只能借师兄一两口,看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宗门不会让弟子死的。」
银发人似乎想反驳他,去没有力气。阳忠将他扶起来,取出自己的水囊,递过去让他喝。月姓银发人慢慢喝了一两口,只见他脸色又红润了一些,恢复了许多力气。
「哈,真亏了你,兄弟,否则我不知道要躺多长时间……」
阳忠伸手去拿回水囊,那银发人却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嗯?」阳忠皱眉,刚要开口,则被那人打断了:「嗯这水袋,我先借一会啊,麻烦你啦!」
「谁说给你的!」阳忠向前扑,欲要抓住水袋,那人则以出乎预料的速度巧妙跳开,转首就走。
「你给我站住!」阳忠吼道,没想到这厮竟要抢他的水!他开始追,可那人没走几步就忽然一跃,空中化为一匹白狼,狂奔而逃。
「你这——妖孽!」阳忠不再顾什么同门不同门,见是妖他毫无犹豫地长剑一挥,一缕火焰随着剑尖在虚空出现,宛如箭矢射向银狼,后者连忙闪开。轰隆一响,那缕火在火气扶持下爆炸出一股阳忠施不出的力量,火焰喷到十丈外,但只烧到银狼的尾巴尖。银狼非常人性地「呀」了一声,却没慢下来,成功逃出阳忠所能攻击的范围。
「你特么——!」阳忠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