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月
见胡贞的表情，阳忠举手，以示他没事。但是他脑子里却嗡嗡震荡，思绪还有点模糊。他又咳了几次，恢复了点清醒，嗓音有点哑地道：「谢许师祖。」
许鳞没有直接开口，这次传音给他：「阳忠，不该看的还是不要看，更不要领悟。比如万星夜，其位格远超乎我们所有人，看一两眼其实无所谓，看一天按道理也无碍，但妄图悟神法，反噬可想而知。
「星尊者，天兆之母，祥恶之主也。祂的能力、领域本非善，其象征本亦非善，所以涉及祂的力量都很危险。懂我说的话吗？当然星尊本神性很善，不必畏惧。」
阳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许师祖又漂漂然离去了。这时胡贞才忙得凑近，关切道：「阳兄你没事吧？」
阳忠脸色不算好，但在阴暗的星光下难以看出。他微笑了一下，「我还好。刚才没听好话，看了万星夜太深。」
此时其余弟子们都听到动静，将目光转向阳忠，听他说到「看了万星夜」，统统露出惊恐的表情，胡贞不列外。他们都清楚地听到陆师祖说，太仔细看对心境不好，都开始有点怕阳忠心境不稳。
「唉，」从船头传来一声叹息，正是许鳞，「阳忠无碍，苦已吃了，不必过虑。」
听到这众弟子才安心了点，那些与阳忠关系好了点也关切了几句。过了一会，见他好友似乎还很正常，胡贞紧张的表情也松解了。这时他才敢问：「阳兄，刚才那……我能问是怎么了吗？」
阳忠点点头，因为那星位在他的脑里已经模糊了，回想也回想不了，「万星夜是个法阵，但跟以前的不同，这个是神设的，以成千上万的红星设的，那位格之高我们哪里能比？你知道我比较喜欢研究法阵这种事，所以我妄图去把一些星辰连一连，结果……遭到了反噬。还幸亏许师祖出手快，状况还好。」
「……确定不会有什么隐患吗？」
阳忠苦笑道：「不确定，但目前我没事。」
胡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挤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
随后的路程上，阳忠老老实实地不往上看，也没遭遇到什么不善的事。因为他没看向其他人，他不知道其余弟子中有过小半往上偷看了一眼，却没人如阳忠着迷而受反噬。
又过了数时辰，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飞舟飞出了万星夜。
阳忠突然感觉周围一亮，甲板上洒着橘红色的光芒。光很弱，但对他们已经适应万星夜的那种实体夜空亮如白昼。
同时他听到数道惊恐的声音：
「啊！」
「天啊！」
「那是啥呀！」
阳忠也顺声往上看，被惊呆了。
天上依旧是夜空，但是白星遍布的，正常的夜空。
可是空中挂着一个无比庞大，橘红色的天体。它静静挂在高空，与白天的太阳同一大小，是阳忠根本想象不出来的天象。惟有媲美它的，是那神剑给他的幻境里的那个明月，可这只是幻境，飘渺之极，无法与当前的天体比。
「哈哈哈哈哈哈……」从船尾传来陆师祖的大笑声，「大陆的孩子们，来见识见识一下，这是星尊对我们星海人民最大的恩赐，表示祂对我们的眷恋：
「这是虚月！」
虚月！听名字，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太阴星的……仿制品？看它这么大，这般威严，那真正上古月亮到底是什么样呢？
「太阳镇昼，太阴镇夜，自从上古月尊沉睡，长夜无镇，邪恶纵横，万星又非日、夜之主，可为护民，星尊为其民创造虚月，镇压黑暗里的邪恶，让我们在近海的生活平静无忧。」
陆师祖朝虚月深深行了一礼，「无上星尊！」
众师祖都做出同样的动作，虽然念词略有不同，阳忠也听到了「赞美星尊」、「福生星尊」，但表示的是同样的虔诚，对星之神的虔诚。众弟子中已经有大半在那一瞬间被震住了，心中已经是星尊取代主位，同样模仿长辈行礼。又有阳忠等人还是迟疑了一两息，略有点僵硬地也躬身行礼。不是他们不愿敬拜，而是因为从小都是以福生雨神为主的他们还有点不适应。
阳忠忍不住想，如果雨神月尊还行天间，那明月到底会是多么撼人？想到幻境里那模糊的明月形象，如果在现实，洒落它清澈的光芒，会是怎么样呢？
「小师孙们，」这时，陆师祖继续说话，「我们之所以南飞，是因为先要抵达李国办点儿事。也可以让你们见识一下李国，世间最后的旧日国邦。在李只待一两日，然后是正式回宗门。」
虽然他们不知一个「李国」是什么，但听到「旧日国邦」，似乎很厉害。
可无论如何，他们已经进入东海了！众弟子在万星夜法阵的睡意一下子蒸发，他们精神勃勃地四处看，在黄红虚月下看向无边无际的海洋。
这里的海跟他们陆地边的海洋不同。在另一边，他们飞过的时候只看到常日高浪，铁黑的海水疯狂撞到礁石上，溅起的泡沫若无数洁白的雪花。可在这一边，海洋平静，小小的水波将那黄红的月光变成碎片，如成千上万的水晶在闪烁。
这里没有海鸟，可能是因为离陆地、岛屿太远了，所以周围几乎完全的安静的。这让他们生存在暴风常年呼啸，暴雨常年淋漓的绝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
前纪元真是这样子吗？阳忠心说，完全想象不出来前纪元的人生活在多么好的环境，也想象不出来为什么那些该死的人族七神要将它摧毁！
不仅是他在暗骂西方教的七神，这个传话几乎是众所周知，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有相似的想法。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余仙羽只是在欣赏海上的环境，心里没有任何关于七神的思绪。她并不知道这个传话。
飞舟继续飞行，虚月缓缓降下，太阳缓缓升起，阳光充满天间。只见海洋从暗黑变成湛蓝，天变浅蓝，都显得异常美丽。太阳在这里似乎也强了几分，不像在陆地上那么微弱。
很快，众人在东南边看到了云朵，白白的云朵下在天际边出现一条黑线，那黑线迅速扩展，呈现出高山、平原等地，赫然是个巨形岛屿。
大是大，则与他们家乡来比依旧非常渺小。
「前方就是李国。」陆师祖从船尾上说，「李国位于上古帝国惟一一个岛郡，李岛郡，自从更遥远的龙之纪元被李氏皇族统治。李国数次独立，又数次归回，可自从人纪末百年前的『南北之乱』脱离大兴、南山民国，便再未与大陆大势重合。
「后来，神战兴起，李国因为确实属于东海之地，也被星尊保护，便成了上古大势惟一个继承者。」
这大片历史，众弟子们听得懵懵懂懂，但听起来很厉害。
停顿一下后，陆师祖又继续说：「李国都者李北市，人口三百万，要比你们陆地上最大的城市『东吉座』大一两倍！唉，据说人纪末时大陆三国加起来要近七亿人，现在如此广袤的大地人数不到其十之一二，与万星海相当，可是现在的陆地不容大型文明。」
三百万人！来到东海短短一两日，他们受到的令人震撼的信息太多了，这里跟他们的家乡根本不像一个世界。当然，在某种概念上，确实是不同的世界，反正对他们而言，穿万星夜与穿两界之边难度相当，都是「不可能」的级别。
所以因为震撼过多，听闻李北市三百万人他们都不太惊讶了，视为理所当然。可三百万之数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概念，因为他们都是金山同一部的，见过最大的城镇都是人以千计。他们也知道金山两大城镇，千彩城与罗翼城，那两座城镇人数以万计，没有更大的。
又飞了一个时辰，离海岛不过数百里，陆师祖又开口：「降舟，起帆。」没人回复他，但飞舟立刻下斜，轻轻落于水中，只见桅杆上一直被收起的船帆自行展开，飞舟从外表来看变成一艘普通的大型帆船，可其速度却远超普通舟类。
虽然阳忠不知道为什么要降于海面上，但可想而知在某些地方是不能随意飞行的。
在他们靠近李岛时，见到早晨常有的海雾漂浮在海岸边，就像浮于地上的云朵，洁白，蓬松，给周围一种宁静感。
可是众新弟子们都惴惴不安，因为在灰暗的大陆上，深雾，与黑暗，代表未知的恐怖，而未知往往伴随伤害、死亡。可虽然不安，又不至于欲逃，因为他们知道此处是有善神保护，没有危险。
他们进入海雾，又前进了片刻，可陆师祖忽然「嗯？」了一下，大舟骤然减速。
从雾里传来咚，咚，咚的鼓声，显得异常邪异，只听那鼓声拉近距离，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宛如童话里的龟龙，而他们即将变成龟龙的猎物。数名弟子惊呼，开始骚动，直到陆师祖大声道：「肃静！」
众人立刻静了，纷纷看向这位龙族师祖。虽然很怕这人形巨龙，但现在有他保护众人反而安心了点。陆师祖眯了眯眼，缓缓走到舷边，同时许鳞不知从哪里出现，与他并肩而立。很快另外三位星府金丹也出现，走到了陆、许两位的后面。
那龟龙靠近，阳忠等人见它颜色鲜艳，表情狰狞，背上的龟壳呈尖锥状，腹部有数十船桨伸出——
等等，船桨？
更仔细看一遍，阳早等人愕然发现那龟龙其实是一艘船，一艘建像龟龙的船只。它不仅一面有近二十叶船桨伸出，又有十余个方形黑孔，孔中隐约有铁黑圆桶似的东西突出。鼓声就是从船内来的。
龟龙船停在他们前方五十丈远，从船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停泊！停泊！大李王国镇海卫有令，报上身份、证件，接受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