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崎路
月亮只是个半圆了！他们在彩璃岛上的两旬多，虚月都是圆圆的，没意识到有什么变化，那怎么一半就没了呢？这让他们开始担心，万一月亮没了呢？
可是星海平安过了无数千年，若虚月真消失了，应该会回来吧。对吧？
这缕疑问在阳忠腹中压着，理性来想，他们是不必担心的，这应该是虚月自然的循环，但已经开始珍惜夜晚中月光的他，可不想回到灰暗大陆那种恐怖的黑夜。
一整夜他们都没睡好觉，经神疲惫，但虚月虽然降落时感觉更弯了一点，去依旧在天上。可是跟上次不同，阳忠这夜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影子里盯着他。
……
他们回到小村时刚过正午，三人便去茶楼喝个茶吃点饭，若无其事。想起虚月那种残缺的形状让三人都很不舒服，不想多谈，甚至欲装作此事未发生。幸亏周围没听到他人提到此事，小村的生活也感觉很正常，阳忠甚至快忘了虚月残缺之事，直到黄昏时，他在自己临时居住的排楼里练望气术，忽然听到外面那与茶楼紧挨着的钟楼开始当当当作响。
随后某个人的嗓音传到阳忠耳边，清晰如在身旁，吟唱般地宣告：「七月卅日，朔月之夜，紧闭窗门，切勿外游！」
阳忠心中微微发寒，他虽然没听说过「朔月」此词，但附带的「紧闭窗门，切勿外游」让他有种深深的不详感。他立刻跳起，将自己的门闩好，窗户的百叶帘关紧，将屋子里的油灯填满油，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向星尊作了祈祷。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到了黄昏后的黑暗时，可是虚月没升起，从百叶帘的缝中看不到它暗红的月光。
此夜异常黑暗。
阳忠将祈祷重复了九次，然后决定若无他事，他今晚就多练些法术，别管外面之事。
灰暗陆地上，因为月神沉睡，无神之守护，天常阴云缭绕，夜间常常有闷雷在远处打，阳忠自小是以这个沉雷声音而睡的。可是在星海上，夜里没有声音，特别是此夜，蝉虫皆静，室外变成一片死寂。
在这种死寂里，阳忠正在专注练望气术，忽然全身僵住。在他听力的底线边缘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是种微乎其微，几乎听不到的低声呓语。如果专注而听，却完全没有了，可将注意力传向他处，那梦呓般的耳语似乎又会开始，让他神经紧绷，难以放松炼法。
也许，阳忠心想，也许这才是无月夜的真正可怕？而我家因为天天雷打，几乎没机会静到能听到此声？
他颤抖的双手合十，低声急促道：「福生星尊，万象之主！长夜漫漫，凶险处处，小人求主护吾身，远离夜里的恐怖。」
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但阳忠慢慢感觉自己的精神在松懈，没那么紧绷，虽然听力边缘还有那种呓语，但去微到不必再在意了。这个过程很慢，慢到他自己没意识到，但过了几柱香时间，阳忠确实感觉好了许多，缓缓开始将思绪转回了望气术法门上。
那夜虽然感觉很长，却依旧是正常的长短，不到五个时辰从百叶帘的缝中可心见到金黄的阳光，很快太阳升起了，阳忠兴奋地跑到窗边掀开窗帘，欢迎八月初的新日。
没过一刻钟，他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过去看，见胡贞站在外面，满脸累意，有比较严重的黑眼圈。他笑道：「阳兄，咱去茶楼吃个早饭吧，我忽然很想念他们什么什么那个辣汤。」
阳忠皱眉，关切道：「你昨晚睡了吗？」
胡贞点头，「最终睡了，但睡得不太好，俺还很累。怎么，我看起来不太好看吗？」见周围没有镜子，他抽出自己的法剑，借其皎洁的剑面为镜观察了自己，「嘶，确实不太好看。你呢，你睡得好嘛。看着还可以。」
阳忠缓缓摇头，关门说道：「我没能睡着。咱们走吧，我确实很想吃点儿辣的。」
只见茶楼里有很多人与阳、胡两人有同样的想法，而且见他们也都神色不太好。看来朔月之夜对大多人都有点负面的影响。可是茶楼里的凡人小二们都脸色好很多，似乎没太被影响。
阳忠、胡贞座下来，点菜时前者问小二：「小二啊，看你昨夜睡的还好？」
小二讪讪笑了一下，「哈哈，仙爷明鉴，小人睡眠没被打扰，但仙爷寻问这是？」
阳忠也笑了：「你是怎样做到的啊，晚上阳某总感到不安。」
小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仙爷是新来东海，应该不知道一些海上的常知。确实，朔月的晚上安静到睡不着，所以每朔月小人全家都会聚在一起，在壁炉前，把壁炉填满柴，保证一夜都能烧火——这并不是因为家冷，而是为了能听见那火的噼哩啪啦声，就着这个睡还不错的，就是没几时辰要起来加柴。」
阳忠笑道：「知道了，多谢。嗯，要两碗胡辣汤，四个你这边儿的饼子。」
「好嘞！」小二记下订单，传给厨房去了，留下阳、胡两人在桌边闲聊。
他们吃完一顿令人精神振奋的早餐，然后去找常仁番了。
……
之后的四个月，阳忠开始适应了彩璃岛上的生活，形成了一个很有规律的生活，他早上跟胡贞散步、练剑，其余时间大多都在静室习法学字，除了这个没太跟其他新入星府的弟子有多少交往。
到了朔月，阳忠就按那小仁的话来，将大量柴火堆在壁炉前，保证整夜一直有火在烧。有了这种让人心里舒服的背景声音，阳忠就再没注意到了那微不可闻的呓语声，可以专注于学习。可他却依旧没敢真正去睡。
以阳忠的智慧敏锐，他很快捡起来了现代字、古篆字、一些龙语词汇及古文、古龙文这些的，也学会了一些金爪篆，那种据说含有法则之力的神圣文字。
就这样子，四个月飞快过去，因为万星海四季如春，冬天虽说干了些冷了些也没真正冷，阳忠甚至没注意到时间的过去，直到立春前几天，那些住在小村的小数凡人将茶楼及周围一些街头装点成红黄之色，准备过春节，才意识到考验之日将临。
也就是这个时候，茶楼外忽然出现一榜，榜上书：「立春将至，凡未入门者，备尔器，修尔心，立春圣日往峿山行常崎路，未过常崎路毋入内门。」
所有弟子见之表情都很严肃，都知道不能闲了，专注准备面对这个常崎路。其实有些人去南峿宫时误入了常崎路，最终被星府执事捞出，而被迫发誓不与他人泄漏其经过。他们心里倒是有数，但阳忠等人就完全不知道他们将面临着什么。
只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以面对所有。
……
立春前夜，阳忠忽然又听到那宣布朔月的人，可是这次他却说：「立春将至，圣节将启，本府请众弟来常崎路考道，以其资而拜入各府。常崎路将开旬又二日，未至者逐！」
阳忠暗自点头，他并未吃惊，并未害怕，他已经为这一事准备多日了。
当夜他闭上养神，陷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调整自己的心态。翌日大早醒来，他拿好自己的剑，将一些个人物品都放入储物囊，然后走出了排屋。以后他也许永远也回不到此屋，但他并不在意，毕竟这只是临时居处，他可要拜入玄武府，成为大仙师。
……
峿山林中。
阳忠、胡贞、常仁番三人加入了前往常崎路的人流。大多新弟子都成群结队，不自觉地与他组拉开距离，切切私语。胡、常两人同样如此，低声讨论常崎路中可能会遇到什么，阳忠去默默跟随。
他们又来到叉路，可几月前所立的亭子不在了，取而代之是一栋庙宇，庙宇匾额上龙飞凤舞的金字简单地书：「月神庙」。庙前放了一框香，明显是让弟子自取。
阳忠三人见之，没多惊奇，反而比较欣慰星府对他们考虑如此周到。可是又想了想，月星毕竟是一家，祂们之间是绝对的盟友，星尊也不反对他神信徒——人族七神除外。
小庙的装饰很朴素，只有那副雨神神龙之画很显眼，栩栩如生。阳忠等人上香跪拜三次，然后离开庙宇，转向左边道路，那被标为「常崎路」的方向。
经过石碑，他们没感到有什么不同，那条山路蜿蜒而去，不知多长，但又见不出有什么异常。故阳、胡、常三人就开始走了。
很快，其余人影消失，山谷里陷入安宁。三人开始还聊聊天，可后来渐渐停止对话，默默而走。走着走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一直没看到路的终点。阳忠感觉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大半天应该已过，到了黄昏，可是以太阳的位置，现在只是下午。又过几个时辰，常仁番终于开口：「诶，你觉得咱们走了多长时间啊？」
「嗯？」胡贞转首疑惑地看着他，想了想，道：「诶对啊，咱应该走了好几时辰了吧，怎么还在这鬼路上，碎璃岛应该没这么大吧。」
「也许是常崎路的特殊吧。」阳忠道。
另外两人觉得阳忠的话很有道理，毕竟这是天下第一宗门，没有一点奇异才怪。
故他们没再说这个，继续行走。太阳慢慢下滑，慢到折磨人，在太阳接近黄昏时，阳忠感觉已经走了好几天，累意重重，很想扎营睡一觉。此时，常仁番试探道：「也许……也许咱们走错路了？」
胡贞累累地看向他的方向，没好气道：「你之前见过分叉嘛？」
常仁番犹豫了一会：「也许我们错过了一个？」
「我觉得……呵～」阳忠打了个长哈欠，「一旦回头走，只坏不好。后面没有岔路。这就是考道过程的第一重吧。你看，现在已经黄昏，但我们却一直走了好几天，感觉时流有点不正常。要不睡一会，如果睡眠还如常，那醒时应该还会是夜晚，就验证了这一点。嗯……今立春，到元旦应该还有几天，应该没到朔月。」
故三人到路边找个空地扎营，建起篝火，等虚月升起。
太阳彻底落下，大海陷入黑夜。阳忠等人坐在篝火边等着，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虚月的暗红光芒才照亮夜间。还是园园的那样，未开始亏缺。见之，他们如释重负，可以安心睡觉。
阳忠醒时，天还黑着，篝火近乎烧尽，可他见虚月处于苍穹的另一边，一整夜过去了。这让阳忠很困惑，若如他所想，这常崎路中的时间被捣乱，那他们身为其中者，睡醒不应该按外界的规律，不会一下子一整夜都睡过。
也许睡眠时不在此魔法中？
无论如何，快到晨曦，阳忠得收集柴火将篝火再建起，免得身处无光之夜。
然后就等，静等胡、常两人觉醒。没等多长间，他们也醒过来，下意识望向月亮，只见虚月挂在西边，一半面积已被天际隐藏。
「这……」胡、常大为不解。
阳忠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既然星府没给我们其他的命令，那姑且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