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尊
墙上两龙之图,画术精妙,栩栩如生。
右边一片金色祥云,驾于云上飞着一条湛蓝神龙,金紫之目仿佛活着的,望向众人似有神力,令人敬畏崇拜。祂头上带着黄金饰品,眉宇间挂着一棵火珠,嘴里叼着一柄七星圣剑,剑下万邪必灭,祂威严十足,是天下苍生的保护神。
是即雨神,月之尊者。
左边一片黑夜,上面万星璀璨,隐约有花纹。翱翔于星空中是一条墨黑带红的神龙,双目鲜红,同样大有神力,望之不由而恐惧,仿佛是看向不该看的混沌中。祂双翼上画有星图,星座重叠成万象,又神圣又邪异,祂脖颈上的红迹也形成了玄奥的神纹。祂口里叼着一柄偃月长刀,那铁青刀刃闪烁着邪异的光芒,仿佛能劈开因果本质,圣邪交叉,当真是命运之神。
天兆之母,星之尊者。
一方黑红玄,一方青白黄,一面阴,一面阳。
阳忠仿佛梦游般地奉上檀香,重重跪地,匐拜双神。他不知自己祈何求,却长时未起。余人也一样,被双神之威震慑到了,跪地匐拜。
在灰暗陆地上,他们也信奉月尊,沿海的也有信奉星尊,可那里离这些神仙无比遥远,那里的人就是像被困于荒岛上,四周狂海滔滔,暴雨涝涝,不停往风暴中呼救,却没人听闻。
可在此处天静海静万物安平,却真可以感到那些仙神之力了。
……
阳忠坐在一个床榻上,旁边或躺或坐着三个男人,分别是胡贞,常仁番,以及一位同样炼法的师弟杜无垠。
阳忠与杜无垠较少交道,他性格古怪,不太喜欢与人交往,大多时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他说话时,他总是心不在焉。
他们四人在一庙宇后的院子中一个小屋里。此处虽然很干净,却显得颇为破败,感觉主人能清理,但未能维修。这里曾经住过道童,那些在白衣道士下学道的小弟子,但从屋子的状况来看,似乎有好几十年没人了。
阳忠感觉奇怪的是,这位谢道人没显示出来有一点法术能力,做事都如凡人的,其小弟子也未曾习法,藏书阁更只有凡人道经,然而许师祖一直以平辈对待他。阳忠猜是他隐藏着什么,但隐藏到不教徒弟,一直当凡?或许不是隐藏,而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施法。
阳忠手里拿着他的玉令,翻来翻去,手指在凉凉的玉石上描着那七星图,回想着星尊肖像上的星纹,那黑龙翼上的星纹肯定不是随便画的,他一眼就看出有所奥妙,只是星图自古至今依旧属于最玄奥的阵图类,没人能悟透——星尊例外,星尊下的真仙亦可例外,可那加起来有几人啊。
其实对他人来说那些星纹并没什么特殊,只以为是星神嘛,该装点个什么,否则太朴素了又如何好?
可是在某种意义上,神之肖像是直连到神的,若非如此那为何城隍神都有自己的庙,为何大陆各处都还有神象,为何西方教非要建教堂,在七角星之下祈祷?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习俗。同样月、星双神的神象也与其本尊有关,所以所有肖像基本上都是一样的,那些星纹画得再随意也会带些奥妙。
只是这奥妙藏得很深,不是一看就能意识到的,可阳忠直视了万星夜,虽然遭受了较大的反噬却得益非浅,对星图星阵有了点下意识的感悟。然而他虽然心里能定画上星辰之位,并开始串连画星座,能跨上门槛,要将这第一步走完则难上加难——毕竟这终究只是画轴,不是神的本身,画上的星纹并不是刻意画的,不是什么真正的星阵,只是在某种意义上有联系。
倒是用来悟道很有用的,因为星征万象,万道在内,任何道都可以通过星象而悟。夜晚上的星辰只是其表面而已,却已经可以被利用,随星建阵可以施展出来无数功能。
当然阳忠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是隐约有点感觉,但顺着这个感觉他观想着星尊图,推演他的水火道。
「她好漂亮啊。」
阳忠突然从水里被纠出来似的,一下子他海洋般的心境翻涌而破,回到现实。他愕然看向四周,最后看到躺在木床上,手里星府令在项链上绕来绕去的杜无垠。胡、常两人都在沉睡,应该是杜师弟开口的。
「啥?」阳忠略微恼怒道。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杜师弟转过头,一脸困惑,「嗯?」
「谁漂亮啊。」
杜无垠很认真似的想了好一会,却最稍微惊恐道:「我什么都没说!你这是干嘛。」他大挥双手,那块玉石恰好打在他的脸上,他「哎哟」一声,便卧起来不看阳忠了。
就这样,阳忠悟道之心境被破了,他再努力也静不下心,只能放弃去睡了。
他翻来翻去,很吃力才睡着,却没过几时辰又醒了。外面还是黑的,天空上众星灿烂闪烁,虚月微红的光芒洒落在地,让高山大地显得略微诡异,却对阳忠而言感觉很安宁。这比家乡里那绝对的黑暗好上不知百倍千倍。
他一个人出了房间,来到了外面的小院。站院里有三个建筑,虽然都很干净,却陈旧到略微破败。此院曾经最多有十二道童同时居住,现在只是临时住他们十个星府弟子。
阳忠出了院子,来到通往主庙的小山路,望向西方无尽汪洋,见那海洋在近千里外的天际突兀消失在夜种。那里是万星夜,是星海与荒凉陆地的边际。
职阳忠真没想过,有一日他会跨过此边界,来到神话中的星尊之天下。在上古的前纪元他们陆地到底会是怎么样?看李国这个所谓的旧日国度,想必中原大势们只会更繁华。
阳忠沿着山路,往庙宇走去,途中未见他人,只偶尔见些小飞虫在夜中晃荡。在这种宁静的气氛下,他来到了月星庙,见大门没有完全闭着,里边隐约有烛光闪烁。
阳忠悄然靠近,往里头看了一眼。庙里大厅中正坐着一条湛蓝巨龙,背对着他。阳忠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梦想了雨神本尊,但又一看,除了鳞甲颜色较像,没什么其他的,这条龙的龙角弯曲得很,身材粗壮,明显是他的陆师祖。
阳忠刚要离开,不打扰师祖,却听他的声音传来:「小家伙,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他的语气平静,甚至比较温和。
阳忠这就不好意思装作未闻,只好应了一声,推开门入庙了。陆师祖平静地看着他,他不敢对着那条巨龙的眼,低着头走到他身后。
他就那样子站了片刻,陆师祖似乎是在等什么,未与他再说话。最后,阳忠听偏厅有动静,见那白衣谢颜道士出来,一手拿着一本道经,一手拿着三根檀香。他看着阳忠,温和一笑,「小阳是吧,这种时间不睡,看来心境不平啊。来,奉些香吧,求一个好梦。」他将檀香给阳忠,后者只能深深行礼,接过那三根香,绕过陆师祖前往祭坛。虽然他已经不算那么惧怕那位龙族师祖,被这样子看着心里深处仍然有点不安。
绕过陆师祖,阳忠又面对了双神的肖像,见祂们的神威。阳忠长长看着祂们,特别是那神秘邪异的星之尊神。从神象看来,祂并不像是什么善神,可显然神之象征与其本性并不一致。他奉上神,跪拜三次,随白衣道士的建议简单地求了一个好梦。
拜完,他回头偷看了一眼陆师祖,见他双翼微展,闭目养神。阳忠又看向白衣道士,却发现他已经离去了,大厅内只有他和这位龙族师祖。
「小阳啊,现在不到寅时正,何故起那么早?」陆师祖的话语忽然嗡嗡回荡。阳忠想了想该如何回答,最终决定坦白便是了,回头躬身道:「弟子打坐悟道,被打扰了,未能入睡。」
「是谁呢,那杜无垠吧。」陆师祖不甚在意。
「师祖知道啊。」阳忠愕然道。
「嗤,猜的,武夫大吃大喝也大睡,你们修法力的则古怪了些,他特别是。你暂忍着,反正你们不会被派到同一府中的。」
「师祖可否解明。」阳忠试探道。陆师祖对他笑了一笑,露出一口的尖牙,「可。但小阳师孙呀,老夫说的话,你就没有什么可惊喜了。还要我说?」
阳忠想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呵,好吧。那你应该已知星府四支。回府后,你们都将参与入门大典,被收入一府宫。他呢,以老夫看来,很可能会入朱雀府,或青焰宫。众府皆有所长,朱雀主府特别是搞的东西千奇百怪,不是像其余三府更正常些。至于青焰宫,青焰老祖性格怪异,其长老也是,看好了谁就邀请谁。
「而你呢,小阳师孙,你是特招者,不被拉入玄武府有宗府亲眼看着就怪了。」
闻陆师祖的答案,阳忠沉吟起来了,这星府到底要他干什么呢?
他没敢问陆师祖,后者也没主动说,而开口道:「你师祖们都外出办事,老夫我则坐镇此庙一夜。小阳你还是回去睡吧,或者也留在这儿打坐,我不介意,呵,要是你不怕。」
阳忠看向庙门,又看一下陆师祖,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有点窒息感,最终看向那两副神画,看其上的云纹星座,又觉得在这里要比在那个小屋里好,还是忍着那种窒息感盘坐下来了,在这里香烟缭绕的庙厅里闭目观想。
蓝龙陆青启静静地看着这小师孙,在神仙的注视下静心悟道,能看出他这一人必定走远,成为天下一位大仙师。
天渐渐亮,在接近晨曦时白衣道士又从偏厅出来,手中拿着一把草扫。见阳忠依旧坐着,他眉梢一挑,颇有惊讶,与蓝龙相视一眼,便缓缓地出门,开始扫地。在他背后,长辈晚辈一龙一人静静打坐。